立春前后,天气放晴,万物于春阳下显得暖暖的。有时会有微风拂过,也夹杂着温暖的气息。我看到老师在朋友圈里发了两张图片:一张拍的是一朵红茶花的特写,绿叶衬托中的茶花,花瓣重重,颜色红艳;另一张拍的是一树红梅,梅枝上,花开朵朵如羞涩的笑靥,花苞点点如娇媚的胭脂。老师写了几个字作标题:亦与春风共芬芳。我琢磨了一会儿,并没有弄明白老师想说什么,又不好去问,就只能在心里猜测着:是说花吗?还是另有所指呢?又或者只是因为见到了花,心有所感,随意而发?这其中根由,倒让我费了一番猜想。

我倒愿意“亦与春风共芬芳”里,是有着我难以揣测的深意的。那么春风,是什么风呢?“等闲识得东风面”,朱熹的东风,是春风;“吹面不寒杨柳风”,诗僧志南的杨柳风,是春风。记得正月里的某一天傍晚,我从二姑家回来,走在大圩中间的田埂上,看到圩田里种的全是油菜,油菜已经醒了,开始抽薹了,虽然绿意已新,不过离开花的时间还早。此时,一阵风吹来,我顿觉脸上暖洋洋的,那一阵温暖的田间风,也是春风。

春风里,百花开。不用说“二十四番花信风”了,大概每一阵春风里,都有花儿纷纷开放吧。不是一朵,不是一种,也不是一处,春风里,处处可见花开纷繁的热闹。清代文学家蒋锡震在他的《梅花》诗里说:“竹屋围深雪,林间无路通。暗香留不住,多事是春风。”竹屋深雪,林间无路,一阵多事的春风,送来梅花的暗香。人在雪中,望竹屋围雪,寻雪中路,也寻梅里香。在那时那景中,诗人该是暗与梅花共芬芳的。

我一直喜欢白居易的平实朴素。他在《春风》诗里说:“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那一树红梅开了,它不是白居易的苑中梅,也不是我所熟悉的园中梅,它属于谁呢?我只知道,那一树红梅开在远方,开在老师的镜头下,开在了老师的眼前,是不是也会开在老师的心里呢?我是无法知晓的,就像老师也无法知道我是那样认真地去琢磨那两张图片一样。我喜欢白居易的“春风为我来”,也喜欢老师的“亦与春风共芬芳”,那是一树红梅的芬芳,也该是“樱杏桃梨次第开”的芬芳,可能还是我与春风所共的、不易察觉的点点芬芳。

宋代诗人王禹偁在《春居杂兴》里说:“两株桃杏映篱斜,妆点商州副使家。何事春风容不得?和莺吹折数枝花。”原来有时春风也是喜欢嫉妒,容不得花的芬芳的。

春风多情送芬芳,也会无情摧花枝。我看见辛夷花开满树的时候,总会想起王维的辛夷坞和他的辋川别业,想起满坞辛夷花开时紫白相间的世界。我不清楚那些辛夷树开了多少年的花,但我知道,每年的辛夷花都会在春风里纷纷从树上坠落,一瓣瓣,一朵朵,零落成泥。风住时,花已尽,枝头繁花已成新绿。年华暗换,而我偏惊物候已新,倒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花已尽,风住尘香,岁月芬芳依旧。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李白是潇洒霸气的,他在《春思》中说,春风啊,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就敢吹进我的罗帐中,勾起我的愁思呢?春风年年,春思岁岁,年年春风勾起的,又何止是诗人李白的春思。

梨花风里开,桃花风中落。风来风往,花开花落,不变的是春风年年、花开岁岁,不缺的是我们因春而起的种种思绪,喜也好,愁也罢,不关春风事,也不碍百花开。我还是喜欢“亦与春风共芬芳”的那种随性与自然,我不细究春风百花如何起落,只藏取与岁月相随的袅袅芬芳。

《 中国城市报 》( 2021年02月22日  第1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