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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成果如何考核评估

——访北师大全球共同发展研究院院长王宏新

2022年05月17日 15:42:32 来源:中国城市报 作者:中国城市报记者 邢 灿

2021年11月,王宏新(中间)带领团队在山西省霍州市就乡村振兴与农业农村现代化工作开展专题调研。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能否科学考评乡村振兴工作成效,关系着乡村振兴的质量和成色。

考核评估将如何助力乡村振兴战略?相比脱贫攻坚考核评估,乡村振兴评估有怎样的特点?如何保证乡村振兴评估的科学性、公正性和可持续性?聚焦乡村振兴评估,近日,北京师范大学全球共同发展研究院院长、博士生导师王宏新教授接受了中国城市报记者的专访。

评估助力乡村振兴战略

中国城市报:乡村振兴评估为什么重要?

王宏新:乡村振兴评估的重要性,可以概括为两点:一是战略需要。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党的十九大作出的重大决策部署,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大历史任务,是新时代“三农”工作的总抓手。对乡村振兴战略评估,是实现国家战略需要,属于战略评估,评估结果会反馈到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过程,有效促进国家战略实现。

二是制度需要。2018年1月,由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提出,建立实施乡村振兴战略领导责任制,实行中央统筹省负总责市县抓落实的工作机制。如何落实这套工作机制,需要相应的科学评估考核。

2018年9月,由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提出,将规划实施成效纳入地方各级党委和政府及有关部门的年度绩效考评内容,考核结果作为有关领导干部年度考核、选拔任用的重要依据,确保完成各项目标任务。建立规划实施督促检查机制,同样需要相应的科学评估考核。

不仅如此,对乡村振兴战略进行评估,是上升到了国家法律高度,受法律保护和约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乡村振兴促进法》第六十九条指出,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应当对本行政区域内乡村振兴战略实施情况进行评估。

中国城市报:目前乡村振兴评估工作进展如何?

王宏新:今年中央一号文件,即《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做好2022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提出开展《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实施总结评估。国家评估工作有可能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进行;也有省、市、县已经开始启动内部评估、自评估工作。

实际上,由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统一组织,国家乡村振兴局会同有关部门组成的后评估工作组,在实施巩固脱贫成果后评估(简称“后评估”)过程中,已经涉及到乡村振兴评估。后评估侧重于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重点工作接续推进情况,从去年底开始,每年一次,连续五年对中西部22个省份进行评估,到2025年还会进行一次总评估。

乡村振兴评估:难度更大、周期更长

中国城市报:乡村振兴评估方式主要有哪些?各有什么优劣?

王宏新:主要有三种不同性质的评估方式,各有优劣。

第一种是自上而下的国家评估,即由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国家乡村振兴局组织实施的评估。这类评估优点是组织制度严格,结果用于考核具有权威性;其弱点是自上而下的评估考核受评估力量限制,这在脱贫攻坚阶段评估中已显现出来,各地退出评估时就由省级政府来组织第三方评估力量投入了。

第二种是依据各级党委和政府部门的绩效考评。可能存在的问题是缺乏专业性、独立性,容易出现形式主义和走过场,也容易脱离群众,缺乏公信力,对于乡村振兴战略来说是危险的。

第三种就是第三方评估。第三方评估,主要由高校科研院所和咨询机构等社会力量承担,其优点是科学、中立,但国内尚未有成熟的乡村振兴第三方评估队伍。

三种不同性质的评估方式,在实践中可以相互配合、取长补短。

中国城市报:您全程参与了国家脱贫攻坚第三方评估工作,包括工作成效评估、退出评估和交叉评估。在您看来,脱贫攻坚评估和乡村振兴评估两者有何关系?

王宏新:评估理论与技术主要关注四方面内容,即谁来评估、评估谁、评估什么以及如何评估。“谁来评估”和“评估谁”涉及主客体问题,“评估什么”涉及评估内容或对象,“如何评估”则关心评估技术与方法。脱贫攻坚评估,可以说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评估,跨越五年;如果算上去年开始、为期五年的巩固脱贫成果后评估,将历时十年。在脱贫攻坚评估中,摸索出来的评估理论是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特色的,其技术和方法也是符合中国农村发展规律和实际的,这些也将会运用到乡村振兴评估中。

但是,由于乡村振兴与脱贫攻坚二者本质不同,评估也就根本不同。具体地,主要有三大差别:一是评估对象主体和评估内容不同。脱贫攻坚是紧紧围绕贫困人口,主要看“两不愁三保障”(不愁吃、不愁穿,义务教育、基本医疗、住房安全有保障)和农村饮水安全;而乡村振兴则是聚焦乡村,主要看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和组织振兴,简称“五大振兴”。

二是评估目的不同。脱贫攻坚评估的目标是实现贫困县整体退出和贫困人口稳定脱贫,与全国人民同步小康、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乡村振兴评估的目标则是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

三是评估方法不同。脱贫攻坚评估是一竿子捅到底,进村入户,对贫困户、脱贫户、非贫困户、边缘户等对象进行一对一调查,看精准识别、精准帮扶、动态调整等工作做得如何,看“两不愁三保障”问题解决程度,等等;乡村振兴则是从点到县再到面,重点抓县抓村、抓城乡融合,进行“五大振兴”评估,调研面更广、调研方法更多。此外,乡村振兴战略评估的周期将更长,会持续到2050年。

数据监测统计不能“掉队”

中国城市报:乡村振兴评估过程中面临哪些棘手问题?

王宏新:评估工作的有效开展,还有赖于完整、公开的统计数据。但是,目前乡村振兴进展的指标体系构建还不成熟、尚显粗放;乡村振兴进展统计体系也尚未推出,单纯靠调研获取的主观数据是不够全面的,不能满足评估需要的。建议乡村振兴统计工作要跟上,围绕乡村振兴和农业农村现代化提供精准的数据供给。

中国城市报:如何保证乡村振兴评估的科学性、公正性和可持续性?

王宏新:着眼于乡村振兴评估的战略性、制度性以及长远性,就要做到评估的科学性、公正性和可持续性。一方面兼顾过程评估与结果评估。过程评估就是评估责任落实、工作推动和五大振兴进展情况,结果评估主要要看农业农村现代化水平如何。从这一点来看,精准的乡村振兴评估,应涵盖乡村振兴和农业农村现代化水平两方面。

另一方面,评估对象和方法应宏观与微观相结合。乡村是具有自然、社会、经济特征的地域综合体,乡村振兴是产业、人才、文化、生态和组织五位一体的全面振兴。乡村振兴评估,主要基于区域性宏观数据来考察总体发展水平,也就是农业农村现代化水平,乡村振兴的主体是广大农民群众。乡村振兴评估也要结合脱贫攻坚评估中入户调研的经验,通过老百姓的满意度调查,来评估人民群众对乡村振兴工作的参与程度、满意程度,检视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是否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和农民主体地位,以及是否坚持乡村全面振兴等原则。

此外,还要建立健全评估制度。一是要有全国性的指导性意见,为开展评估工作提供顶层设计;二是培育第三方评估力量,服务全国及地方乡村振兴战略工作;三是建设全国性第三方评估监测平台,监测第三方评估工作;此外,要适度透明和开放数据,促进评估反馈及评估成果综合利用。

中国城市报:围绕乡村振兴评估,全球共同发展研究院在做哪些方面的工作?

王宏新:一是乡村振兴战略规划与全球发展倡议衔接研究。乡村振兴战略工作的推进,也要与全球发展倡议对接,成为全球发展的内在组成部分。

二是构建乡村振兴与农业农村现代化指标体系。研究院已对《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进行了指标解析,正在从600多个指标中,通过国家级和地方五级进行科学分类、聚类研究。

三是进行乡村振兴政策整合研究。对乡村振兴相关政策进行梳理,进行基于其经济—社会—生态系统耦合理论的政策整合研究。政策整合是政策科学领域的国际前沿,经济—社会—生态系统耦合理论,则是交叉科学的国际前沿。这项工作将有利于提高乡村振兴评估的科学性,也会大大提升评估结果的权威性和效力。

四是探索建立乡村振兴与农业农村现代化监测基地。目前已和一些区、县和县级市进行合作尝试,这项工作将持续探索、长期坚持。

五是着力攻关城乡融合和绿色发展问题。我们正在承担着一项国家社科基金重点课题,即主要解决农业人口市民化和农村“三权”脱钩的土地政策问题,这方面也需要市一级党政部门从城乡融合发展的角度多关注,多下功夫。

《 中国城市报 》( 2022年05月16日  第12 版)

责任编辑:越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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