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的印象中，只有学校才有暑假。但我们楼下的美食街中，每年夏天大约有一半商户都会给自己放暑假。他们之所以如此“想得开”，一是因为他们的生意主要来自于附近一所学院的大学生，如果暑假照常营业，多半会亏损；二是这些生意人都来自外地，武汉的酷暑闻名全国，既然赚不到钱，还不如回家避暑。

今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来势汹汹，对武汉影响很大。到了4月份，各行各业大多已经复工复产，楼下的美食街却依然萧条着。后来，先是不到三分之一的店家开业了，但生意很惨淡；到了夏天，开业的也不过一半左右，生意依然只能苦苦维持。有一次，我和一家馄饨店的老板娘闲聊，顺嘴夸她勤劳，说同种类的好几家店一直大门紧闭，她却坚持营业。老板娘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连声对我说，可不敢自夸勤劳，鄙薄那些同行懒惰。“要不是人家关着门，本来就稀薄的生意又得被分流一大半，恐怕大家都撑不下去。不管有意无意，反正人家做出了牺牲。”

以往我们这些学院周边的居民颇有怨言，觉得大学生们太吵，楼下整日人声鼎沸，使人不得清净。但一旦真清净了几个月，居民们反而不适应了。首先不适应的是吃货们。邻居老李好酒，每回喝酒少不得去美食街上的一家长沙臭豆腐店，买上两份黑乎乎的臭豆腐下酒。这家店以往暑假都不歇业，今年却一直没开门，挑食的老李因此几乎戒了酒。我妻子最喜欢的一家奶茶店也迟迟没开门，她隔三差五便会去看看，总是失望而归。最焦心的是小区里那些房屋出租户，房子空着迟迟租不出去。

终于盼来了9月，大学生们陆陆续续回来了。不过店家和居民们仍有些担心，武大、华科这样的名校自然不必担心招生，可我们附近那所学院名不见经传，外地学生肯为了它来到刚刚发生过重大疫情的武汉吗？生意人消息灵通，有人打探到今年学院招生很正常，新生一点不比往年少。于是如孔雀开屏般，晚上美食街那些熄灭已久的霓虹灯全部亮了，所有的店家基本都恢复了营业。

多年来，武汉一直有100多万在校大学生，据说是世界上在校大学生最多的城市。这么多大学生，为他们服务的各行各业从业人员想必更多。尤其在我们武昌地区，大学生有没有复课，对于经济、生活的影响非常直观。

“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一楼的披萨店放着李健的《风吹麦浪》，我们在楼上听着，能感受到店家此时的心情。苦苦支撑了几个月，他们终于挺过来了。而楼里的那些空置房，这些天也都陆陆续续租出去了。

对于我们这个商业繁荣的城市，人们感受秋天的气息，往往不是看到枫叶红了，也不是闻到桂花香，而是感觉到人气又满格了……

《 中国城市报 》（ 2020年09月21日  第1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