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戴村坝风光。  资料图／中新社发 程 平摄

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戴村坝重现“高崖水深、龙吟虎啸”壮景。  资料图／中新社发 张庆民摄

从山东省济宁市沿着运河北去，到济宁市汶上县南旺水闸。这里是鲁运河水最为汹涌的一段，水势旺，船运旺，水运市场也旺，难怪名字里有个旺字。但是，此地明明在济宁北边，何以称南旺呢？我突然记起了东平水柜也就是泰山水柜的说法，这南旺或是以泰安市东平县东平湖为原点、以泰山为坐标而称呼的。

我早听说泰山西南有运河，但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并不十分了然。元世祖忽必烈手下非常了得的治水重臣郭守敬寻到白浮泉并开通了通惠河，将北运河的漕船直接引向北京什刹海，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他测绘通海又通津门的济州河和会通河，与京杭大运河又有着怎样的变化关联？

我在东平县盘恒了一天，要去东平湖看看，看看其中京杭大运河沿线重要水利枢纽戴村坝的开与关是什么样子？戴村坝在明初又是如何运作的？为什么现在也会被称作是泰山或者东平湖边的“运河水柜”？

东平北邻泰山、西临黄河，是个坐落在泰山西南麓的小县城。东平与传统的泰山南天门登山路线成不规则的锐角，那里有桃花盛开的大峡谷、有傲来峰和扇子崖，目前虽然是一条游山冷线，但游人不到泰山西麓游玩，就不能领略泰山的全部自然风光。更值得一观的是，东平城10公里的戴村坝和曾经被称为大野泽、巨野泽、安山湖和“梁山泊正身”蓼儿洼的东平湖。东平湖是清咸丰时期的定名。东平湖是古济水与汶水的交汇之湖，在元代，是与隋唐永济渠隔黄河相望的元代京杭大运河的水流调蓄区。东平湖既然古称为巨野，想必也会是浩渺近几百里。经过历史变迁，其现今遗存209平方公里水面，平均水深2．5米，是山东第二大淡水湖。

公元1275年，郭守敬根据元丞相伯彦的意见，对东平湖四围进行了测绘。7年后，由当时的兵部尚书奥鲁赤主持引入汶水和泗水的一支，开挖了长达100公里的济州河。该河从济宁南旺码头向北通向梁山、安山，进入大清河入海而抵达津门。济州河出现在山东的岳岱丘陵地区，其开掘本身就是一个创举，其标志性的运河设施是宁阳的“罡城坝”。此前的东平，虽然在春秋齐鲁时代也修建过连接泗水的古洸河和古泗河，但毕竟具有段落性和封闭性。而济州河通过郭守敬设计的“罡城坝”，借用了古洸河的水源，具有河运和海运直接、间接相连的双重特点。公元1288年之后，元朝政府又用半年的时间开挖了安山到临清的河渠，从安山东西向开始连接起济州河。这条新的东西向安山渠，便是被忽必烈赐名的会通河。但这会通河有瓶颈，一是直接越山通海，不到三年，就出现了问题，看来是出海口选址不准确；第二是山高，运河水不容易越过“水脊”。怎么办呢？元朝政府只有搁置下来，一直到明朝永乐年间，会通河才彻底完成。

永乐九年（公元1411年），永乐帝正式迁都北京，新的复航工程开始启动。永乐帝派宋礼疏通河道，但没有完全循着元代的旧河道，而是东徙10公里开凿了新河，再次借汶水、泗水济运，并接受民间水工汶上老人白英的建议，取代“罡城坝”，兴建有“北方都江堰”和“古代中国第一坝”之称的戴村坝。

戴村坝位于东平城东，初建于永乐九年，一开始是全桩型土坝。万历十年，总理河漕的潘季驯在其基础上加建石体结构“玲珑坝”，每块巨石由铁环扣锁为一体，成为三坝合一的石坝体。清朝道光年间，为了进一步增强抗洪能力，当政者又在戴村坝东北部增建三合土坝260米，其中的“太皇坝”是戴村坝的主体，形成了更大的石土相联的坝体。

如今，戴村坝是东平的主要旅游景区。人们顺着东平滨河大道，去到南城子村，很快就能看到戴村坝的总体景观。除了古老的坝体，其外围有听坝平台、日晷广场，还有引水分水原理展示厅——这里是揭示运河坝与闸科学设计的科普场所，了解这些知识，才会懂得戴村坝的美和精妙所在。

通常，“高崖水深、戴坝虎啸”是戴村坝给人的第一印象，好像雄浑、震撼是它的全部，人们巴不得它也像黄果树瀑布和庐山瀑布一样，吟出一声“疑似银河落九天”般的壮语。因为它的流量流速太可观了，每秒可达2070立方米，水大时流水也会漫过林间小路。但我认真地看去，坝体的沉稳大气与浑圆柔美的水流曲线则更让人心醉。远远听去、望去，戴村坝之水好似高山流水般敞亮，也似翩翩独舞般曼妙。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分水坝，其中弯曲的水面像是一匹风儿鼓起的白练。这哪里是工程，分明是一种艺术。

第一次有了不愿离去的感觉，但我必须离去了。在返回的路上，我与同伴有些心不在焉地聊东聊西，说起了戴村坝的水工文化，也说起了东平的运河遗存，更说到正在建设的泰安运河港。泰安运河港，其实也就是东平湖港。要说东平湖是泰山脚下的运河水柜，自然离不开戴村坝这个水源不断的输入口。这个真正的水柜为北方的运河源源不断地补充着水源、水动力和承载力，也输送着古代的运河智慧和水工文化。特别是泰安以下的鲁运河和中运河业务繁忙的情况下，泰安和东平的运河复航应当是题中应有之义。

据了解，东平湖与济宁运河段的部分断开，大约是1958年之后开始出现的。从布局上讲，主要是因为建设东平水库减少水量带来的负效应。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段时间里，东平湖周边的运河运输业务一直比较活跃。为了推进水运，1960年相关部门在东平湖的西侧开掘新河，时称“湖西航道”，1963年疏理之后改称“梁济运河”，入黄的船闸也在1970竣工。但因为后续维修没有及时跟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东平湖水运一直处于闲置状态，这其中也有水运市场萎缩的原因。多种因素构成了复航的阻碍，优质运河资源成为闲置资产甚至负资产。

如今，随着社会观念的变化和产业结构的调整，建设泰安运河港的课题被重新提上日程，南水北调东线的成功实施也提供了新的借鉴经验，泰安运河港的建设也进入了快车道。泰安运河港的航运方向主要是鲁运河和中运河，港口吞吐设计能力预计到2030年为4900万吨左右；设有东平港区，有五个作业区，其中计划运能金属矿物400万吨，水泥建材300万吨，可节约运输成本10亿元，创造工作岗位5万多个。

对于运河的经济效益，历来有种看法：现在的交通物流，地上有几横几纵的高铁，还有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运河物流独大早已成为历史，代之而起的是休闲和旅游需求，但人们也似乎忘记了经济互补和综合经济测算比较中的实用性。有人算了两笔帐，一是时效性强的货物同时效性不那么强的货物分流，可以减少高速路的拥堵；二是笨重的货品走合适的运路更能节省运输成本。他们说，从山东运石材到江苏，河运是一吨10元钱，一次能运1500吨，改用汽车的话成本则会翻倍。因此，对于有些货品来讲，利用目前能够正常通航的河段进行运输，也许抵得上几条高速公路的运能。但除了货运之外，泰安运河港更大的潜力或与泰山旅游的扩容有关。东平湖、戴村坝和泰山西麓峡谷游，应当是泰山旅游资源的新增长点，若在泰山西麓的东平湖设置一个运河游轮港，将会发生盘活运河沿途旅游资源的连锁效应。尤其是泰安南向的一段运河城市游，具有旅游资源多种组合的可能性，其所产生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或许会超出我们的想象。据报道，曾经经营莱茵河、多瑙河内河游轮航线的维京公司已经开始在中国大运河的某些段落开始试经营，中国自己的内河游和游轮，难道就不能出现在泰山脚下吗？

就攀登泰山而言，大体上有东南西北四个出进口。汉武帝十次登泰山六次封禅，路线或有不同，但他主要的驻跸地在泰安东部的西城村，那里早已成为幽静的山村。四个出进口中有红门、东北方的天烛峰，有西边的天外村和西南边的桃花峪，桃花峪是相对便捷的，离泰山南麓16公里。但要让游人从东平走桃花峪，首先要解决的是如何去东平的问题。这是应对的关键所在。

续写中国运河旅游这篇文章，总归是有意义的。特别是对于有闲散时间的老年康养旅行者来讲，与其奔波在赶飞机和抢高铁票的路程中，不如在船行的慢节奏里享受生命的惬意时光。读万卷书要慢慢地读，行万里路也要有节律地行，运河游是相对的最能达到劳逸结合目的的旅游方式。人们在草原看云飞、海边走沙滩的同时，也不妨寻找一下诗人李白式的慢节奏——行舟于山水之间。如此想来，当人们在泰山的水柜中能发现了一个新的行游世界，不也是生活之幸？甚至是泰山之幸、东平之幸？泰安运河的复航前景是被看好的。

2019年，有关部门组织举行过黄河以北运河河段复航论证会，肯定了从泰安经微山湖至淮安的可操作性；加上继续向南的运河段，其在2015年时已经达到1442公里，通航长度仅次于长江。因此泰山游轮旅行的畅想还是值得期许的。

《 中国城市报 》（ 2021年02月01日  第1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