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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心搭配吃泡饭

2024年01月23日 14:18:40 中国城市报申功晶

在近期热播剧《繁花》中,由胡歌饰演的宝总每次离开黄河路的灯红酒绿后,总要到进贤路的“夜东京”吃上一碗泡饭才踏实心安。而那碗配着黄泥螺、红腐乳、虾籽鲞鱼、肉松、酱瓜、油条蘸腐乳汁六样佐菜的上海泡饭,也因此火出了圈。

实际上,宝总吃的这份泡饭堪称豪华版。泡饭是江浙沪一带正宗的平民餐食,有着鲜明的烟火气和朴素印迹。梁实秋在《雅舍谈吃》中写道,早年他去上海朋友家投宿,早餐吃泡饭,四只小碟子装油条、皮蛋、乳腐、油氽花生米,“一根油条剪成十几段,一只皮蛋在酱油碟子里滚来滚去,谁也不好意思去挟开它”。

上海是“移民”城市,上海人吃泡饭的生活习俗或受大量江浙“移民”之影响。泡饭,顾名思义是用水泡上米饭。江浙沪“土著”的吃法比较随心随意,大体有两种:一是直接将饭菜煮在一起,出一锅“菜泡饭”;另一种则是将白水泡饭配上各色“菜搭子”食用。《古食珍选录》中记载董小宛“每次吃饭,均以一小壶茶,温淘饭”。董小宛这样的吃法,便是当今说的茶泡饭——将热茶汤倒入煮好的米饭里,相较于开水泡饭,更显风雅。

当代作家陆文夫平生最爱两味苏州吃食:酱方和咸泡饭。这里说的咸泡饭,是煮好的米饭和咸肉丁、虾仁、青菜、香菇、笋丁一道烧煮,出锅前淋几滴麻油、撒少许胡椒粉。米饭不宜煮得太软烂,且需吸满汤汁,吃起来颗粒分明,唇齿留香。

听父亲讲,早年间,我祖上苏州老宅的墙门间住着车夫一家。车夫每天一大早得送我祖父去布行上班,车夫妻子为省钱、赶时间,便将隔夜的剩饭剩菜倒入锅里,用白水烧滚煮开。车夫端着青瓷海碗将这简易版的菜泡饭“呼啦呼啦”喝下,既饱腹又暖身。泡饭比稀饭管饱,有道是“泡饭吃好,肚皮填饱,一上半日力道勿少”。车夫天天早上吃泡饭,好像永远吃不厌。其实,那是当时社会底层人贫寒生活的真实写照。

我祖父那时光景好,听说吃泡饭也是豪华版,和如今《繁花》剧里的宝总一样。祖父的白水泡饭配菜“花头经”不少,一年四季绝不重样:开了春,用新挖嫩笋炒肉;入了夏,拿甪直萝卜干与毛豆共炒。档次高一些,把五花肉剁成肉糜,和虾籽鲞鱼做成鲞鱼肉饼;讲究一些,再拍个咸蛋,味道极鲜美。

到了秋冬,可以换个花样,不单单吃白水泡饭配菜了——用本地新米、霜打“矮脚青”、咸肉制成“咸肉菜饭”,吃时再趁着饭热挖一勺猪油拌进去,甭提多香了。曾有苏州文人作诗曰:“咸肉菜饭香又醇,难得姑苏美味真。年年盼得霜打菜,好与新米作奇珍。”

父亲常说起,他小时候若生病发烧,祖母常用平望酱菜做泡饭搭子:蜜汁嫩姜片,鲜甜脆爽,润肺散寒;乳黄瓜,甜中带咸,生津开胃。

记得我小时候,起床后,围着木桌吃早点,父亲早早给我买好生煎馒头、泡泡馄饨、小笼汤包等吃食,他自己却习惯用隔夜菜饭烧咸泡饭吃。倘若头一晚没有剩菜,他就手撕一根油条,掰成一段一段,蘸点虾籽酱油,就着白水泡饭享用。父亲匆匆吃完泡饭,又匆匆骑车上班。我曾问过父亲:“为何如此热衷于吃泡饭?”他回答:“简单落胃。”

我自参加工作后,常有应酬,酒菜筵席吃罢,会萌生出享受一碗白水泡饭的强烈愿望——白水淘饭,入口清爽除腻,落胃惬意熨帖。一旦钟意这口,白水泡饭之外,我便开始尝试做各种咸泡饭。虽说吃泡饭丰俭由己,可配菜始终不宜太荤,当以咸鲜为主。比如,一颗“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的高邮咸蛋,“一筷子戳下去,直冒黄油,吃在嘴里也是沙沙的”。松花蛋也是泡饭的“黄金搭档”,一切四半儿,葱、姜、蒜切末调汁,入口嫩滑鲜香。

绍兴的火腿腐乳堪称最经典的泡饭搭子,其汁水浓稠,绵软鲜香,还有明显的火腿碎粒,在保留豆腐原味的同时,又增添火腿之鲜美,很下饭。

其实江浙沪一带的老饕都知道,吃泡饭,配料再精彩也不能喧宾夺主;烧好的泡饭要“涨一涨”,方才粘稠、劲道。起锅的泡饭,一碗落肚,融融暖意传遍全身,熨胃贴心,足慰平生。难怪就连《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亦屡吃不厌——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中,“(贾宝玉)只拿茶泡了一碗饭,就着野鸡瓜齑忙忙的咽完了”。

我吃着随心搭配的泡饭,思古想今,突然有点理解宝总“中场休息必定要吃碗泡饭”了——那是老上海及水乡人才懂的关于家乡的舒心味道。

《 中国城市报 》( 2024年01月22日  第24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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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越玥

泡饭美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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