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云阳县双江街道的美食一条街上，食品安全员正在进行安全检查，志愿者协助摊主提供检测服务。

刘兴敏摄

华灯初上，重庆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梨园校区外，50 余个标准化摊位在暖黄色路灯下整齐排列，烤肠嗞嗞作响的香气裹挟着学生们的欢声笑语，勾勒出一幅充满市井烟火的美好画面。

谁能想到，在这片和谐街区，往昔却是城市治理痛点——流动摊贩和城管反复上演“猫鼠游戏”，交通拥堵日均长达1小时，商户矛盾、居民投诉不断，无序乱象亟待破解。

近年来，重庆市云阳县双江街道创新“加减法”治理模式，既保障摊贩的生计，让小摊贩站在民生“C位”，又维护城市秩序，实现城市烟火与文明秩序的完美融合，成为基层治理现代化的生动样本。

难题：无序之下的多方博弈

镜头拉回到一年多以前。

每天清晨5点，黄云清总会熟练地推着小吃车，匆匆开始一天的“迁徙”。这位来自云阳县龙角镇的陪读母亲，载着简陋的炊具和清洗干净的食材，在县城街巷中寻找容身之地，5年间起早贪黑辗转20余个街巷角落。

“最狼狈的时候，一天要挪4次摊，孩子的学费、生活费全指望这口锅。”黄云清的叹息，道出了众多摊贩的心酸。曾经，这些为生计而奔波的个体，常常感到在城市中无处安身。

近年来，随着重庆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梨园校区3000余名师生入驻，位于双江街道的约200米长的望江大道就成了流动摊贩必争之地。

“在这条路段上，人行道变夹缝，步行比开车还快，油烟呛人不敢开窗。”居民李女士手机里的视频，记录着梨园校区附近街巷昔日乱象，透露着附近居民此前对流动摊贩占道经营产生的油烟和噪声污染的强烈不满。

流动摊贩占道经营不仅让附近居民苦不堪言，还经常引发与临街商铺、学校、消费者、行人等一系列矛盾：临街商铺被迫将货摊摆上人行道，与流动摊贩争抢客源；混杂其间的“三无”食品，存在极大的安全风险隐患；道路拥挤混乱，极易发生交通堵塞……双江街道“民呼我为”平台数据显示，2023年，涉该区域30件投诉中，约26件直指占道经营问题。

“城市治理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题。”双江街道综合治理大队队长王毅坦言，这群平均年龄48岁、文化程度初中以下的流动摊贩，承担着家庭生计的重担，但触碰着城市管理的红线。当民生需求与市容秩序激烈碰撞，如何在保障弱势群体生存权同时，又维护公共空间的有序运行，成为横亘在城市管理者面前的必答课题。

破局：加减之间的治理密码

面对反复治理却成效不佳的“顽疾”，双江街道起初采用“堵”的策略，城管队员每日3次定点巡查，高峰期全员出动。但每次执法车刚刚离开，流动摊贩们又迅速返回，治理工作长期陷入“整治——反弹——再整治——再反弹”的恶性循环。

城市管理和民生需求如何实现双赢？

2024年初，转机出现。双江街道将流动摊贩治理列为“百姓关注10件重点民生实事”之一，并成立了工作专班，深入走访摊贩、商户、居民，多次现场办公，专题会商。

“我们也不想违法，但实在是没地方做生意。”黄云清在“马路办公”社情民意恳谈会上的一句话，深深触动了在场所有人。

就是这场心与心的交流碰撞，推动了治理思路的根本转变：从“简单取缔”转向“疏堵结合”，探索运用“加减法”破题。

双江街道一方面做“减法”：减去无序混乱，集中划线规范，严禁占道经营；减去执法对抗，转变城管角色，从“对立者”成为“服务者”。另一方面做“加法”：增加规范空间，增添民生温度，集中打造标准摊位，给摊贩安稳的“家”，让地摊经济火起来。

具体实践中，双江街道首先对基础设施进行了完善，腾挪出职工停车场，打造了50个标准化摊位，统一配备照明，添加排水和卫生设施，实行限时经营，为摊贩提供稳定的经营场所。

同时，优化交通管理，科学调整交通组织方案，增设交通疏导员与停车区域，破解了交通拥堵难题。

此外，在治理上创新模式，构建起“党建统领+部门联动+商贩唱戏+社会参与”四位一体治理体系：党工委牵头成立专项工作组，统筹协调多部门，形成联合联动机制；出台临时经营区管理办法，细化23项卫生标准、经营规范等条款；组建商户自治小组，制定文明公约，常态性开展经营评比，实现自我管理；开通24小时“共治热线”解决难题、化解矛盾；落实环卫保障，免费开放公厕，全方位维护经营秩序和保障摊贩需求。

蝶变：共生之下的民生“C位”

如今，黄云清的小吃摊月均收入从2000元涨到了5000多元。

“感谢政府为我们分忧，让我有了稳定的经营场所，每天都可以按时去固定摊位做生意，还能照顾到家庭，心里踏实多了，日子越过越有盼头。”黄云清的笑容，是这场治理变革最生动的注脚。

“现在环境好了，人气旺了，生意更好做了。”商户姚礼香也感受到了新变化，生意越做越带劲儿。

该街区附近的居民住户也不用再像以往那样经常紧闭窗户，可随时推窗见绿。

如今，梨园校区外转身蝶变成另一幅模样：摊贩们心安了，50多个流动摊贩的月收入实现1000元至3000元不等的增长；交通顺畅了，放学高峰期，车辆在改造后的道路上畅通无阻；环境整洁了，路面干净，摊位整齐，油烟和脏乱差等问题得到根本解决；社区和谐了，商户和流动摊贩自发协作，文具店帮小吃摊点代收外卖，副食店为等待的家长提供休息椅，一幅共荣共生的商圈新业态悄然成型。

“城市治理的关键是要以人民为中心，要自始至终站在人民立场去解决问题，才能平衡好‘民生温度’与‘制度刚性’的关系。”双江街道相关负责人说，这场治理变革的意义，远不止于解决了梨园校区的治理难题。

一套“加减法”，让流动摊贩站上了民生“C位”，为城市治理现代化提供了充满烟火气的“云阳样本”。双江街道相关负责人表示，接下来将在辖区4个商圈、5所学校复制推广该模式。同时，因地制宜建设固定摊位“便民服务点”，全力为流动摊贩分忧解难；探索“智慧治理+信用管理”运行模式，为摊贩建立成长档案，分级分类管理；打造“城市烟火地图”，引导流动商户与社区商业有机融合，让每个人在规则框架下共享治理成果，让烟火气与文明风在城市中和谐共生。

《中国城市报》（2025年06月23日第1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