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河南省郑州市，空气里裹着黏稠的闷热。何备战坐在自家“便民小超”的收银台后，额头渗出的汗珠和账本上密密麻麻的红字一样刺眼。货架上商品挤作一团，几箱饮料随意堆在门口，把原本不大的店面堵得更加昏暗。“这月的房租……怕是又悬了。”他盯着角落里那台落满灰尘的老式冰柜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计算器上磨损的“归零”键。

这时，门口的光线被一个利落的身影挡住了。“何老板，又在算账呢?”郑州市烟草专卖局南城分局第二访销部的客户经理任露萍抹了把汗走、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她熟门熟路地绕过地上的纸箱，目光扫过拥挤的货架:“上次说的商品归类，还没腾出手收拾?”

“任经理啊！”何备战苦笑着递过一瓶矿泉水，“你看我这小店，前脚理好后脚就乱，忙得脚不沾地，月底一算账还是白忙活。”

任露萍摆摆手、没接水，径直走到柜台前的双屏机触摸屏、滑动翻阅起来各个页面:“您上月的经营数据出来了。瞧，休闲食品周转率比社区平均水平低了25%，但饮料销量高出周边32%——咱们得把畅销品放到‘黄金位置’。”她走到靠窗的货架前，手臂一挥，“我建议你把这几排全换成饮料区，配上冷藏柜，加些时令水果切片水当展示噱头，年轻人最爱拍照发朋友圈的！”

“朋友圈?我这小破店……”何备战话音未落，任露萍已麻利地挪开两箱泡面，露出蒙尘的玻璃窗。阳光猛然撞进店铺，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她转头一笑，眼睛弯成月牙:“信我，先把店面‘颜值’搞上去，现在的年轻人是很注重‘消费环境’体验的。”

一周后，“便民小超”的玻璃门贴上了湛蓝色波纹贴纸。任露萍踩着梯子调整商品摆放角度时，几个放学的学生探头张望:“老板，你这儿变网红店啦?”何备战一边点头笑笑、一边仍然笨拙地学着任露萍教的“数据化经营法”，在双屏机上记录新进的苏打水销量。“店铺管家系统”清晰显示着：椰汁库存积压47瓶，而酸梅汤三天补货两次、仍供不应求。“以前全凭感觉进货，现在可算开天眼了!”他粗糙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曲线图，爽朗地笑了起来。

客户经理指导商户。

生意刚有起色，新的问题又来了。那日暴雨倾盆，躲雨的人群挤满小店，何备战手忙脚乱地找零补货。收银台前排队的白领突然惊呼：“借个充电宝吗?手机要关机了!”任露萍恰在此时推门而入，雨衣滴着水:“巧了!今天就是来安装共享充电设备的。你不是多次说过想搞一个这种项目嘛，这是咱们安装师傅。”她指了一下身后穿着印有“怪兽充电”的工装的安装师傅，顺手又搬起了柜台上的小食品架子腾开地方，“这个地方安装最合适。店里这种便民小项目越多越能吸引人气，您说呢？”任露萍笑着说道。

几天后，打印复印服务也上了线。周边办证的居民还顺带买走了整箱矿泉水。一旁的老顾客看后说道:“老何啊，添了这些物件儿，你这店可是让周围邻居们省心多了、方便多了！”

夏日炎炎，任露萍带着新任务匆匆赶来:“市里在严打无证经营、学校百米内商铺要重点规范——咱们店离郑州五中正好合规!”她展开《郑州市治理无证经营烟草制品专项行动实施方案》，指着“便民服务示范点”条款。何备战盯着“中小学门口100米范围内不许设置烟草专卖零售点”的规定，后怕地擦汗:“多亏你当初让我把烟店撤到后排，否则可有大麻烦喽……”

直播间就搭在曾经的杂物角。何备战紧张得直搓围裙，就连举着环形灯的老伴也被他的拘谨感染到了。“欢迎家人们!”他对着镜头举起本地特色柿饼，操着一口浓郁的“河南普通话”拘谨而又夸张地说，“这是我精选的蜜霜柿饼，纯天然无公害，扫码下单到店自提送凉茶!”首播结束，后台涌进23份订单。何备战盯着“可自提”备注直拍大腿:“妙啊!把人引到店里、再带动其他商品消费，任经理的这个主意真不错！”此后他经常举着自拍杆介绍新到的南阳菌菇、新乡山楂等等山货，口音浓重却透着真诚。

经秋雨再至时，小店里暖意融融。便民服务区前排着复印资料的顾客，充电宝机座蓝灯闪烁。何备战滑动着双屏机上的各个栏目，一旁的任露萍不停地帮助他分析各个商品的曲线走势。何备战感慨地说：“闺女，这机器上的计算就是精准啊，所有的货物和咱俩核对的一模一样，盘账太方便了。”任露萍笑了：“那是肯定啊，高科技嘛。以后再也不会有糊涂账了。”

暮色浸染街道时，任露萍推车离开。回头望去，“便民小超”的灯箱在渐浓的夜色里晕开温暖的黄光。新换的“幸福路”门牌号下，何备战正弯腰调整“代收发快递”的告示牌，哼着梆子腔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晚风掠过法桐树叶，沙沙声淹没在城市的喧嚣里，唯有那盏灯，固执地亮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