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天少雨，前些日子却连着下起雨来。在这草木蔓发的春季，连日的春雨显得异常宝贵，它润泽了干燥的泥土，给铆足了劲儿生长的花草树木们提供了充足的滋养。

下雨前，北京的气候非常干燥，空气中难觅水精灵的身影。行走在大地上，与人们最亲密的恐怕是顽皮的沙尘，它们会径直与你撞个满怀。但是当春雨降临这个世界时，一切都变得大不相同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水汽，大地上的花草也情不自禁地在雨水的抚摸中舞动起身子，树木间的鸟儿鸣声婉转，纵情歌唱。

春雨中的未名湖别有一番风韵。晴天的未名湖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平静稳重，似乎与圆明园、颐和园中湖的气质并无多大区别，是典型的北方园林景观。而当春雨降临未名湖时，这片山水园林便有了江南美景般的秀美和灵动。站在未名湖西北角刻有“未名湖”石碑旁的小桥上，一派神似江南园林的景致映入眼帘：近处的石板驳岸上，淅淅沥沥的春雨亲吻着石板的肌肤，青石湿漉漉的，泛着银白色的光泽。岸边的杏花正在盛放，若是在晴天，这粉白的杏花大抵是不甚显眼的。而在这阴云密布的雨天，杏花也变得明艳鲜亮起来。水雾升腾、阴云黯淡的背景下，朵朵杏花仿佛变成了夜空里的星星，又像是一只只俏皮的眼睛，装点着这美丽的“一塔湖图”（博雅塔、未名湖和北京大学图书馆），让身后的风景变得更加灵动。柳枝上已经长出了月牙形的嫩绿柳芽儿，在水雾中远远看去迷离模糊，仿佛是画家用毛笔侧锋给柳枝染上了用花青和藤黄调染好的草绿。只是这绿色是偏暖色调的嫩黄，想必是画家在调色的时候，多放了些藤黄吧。柳枝的嫩绿在空中肆意铺展，让人怀疑大自然这位画师用的是洇水性极强的生宣，要不然那可爱的绿色怎么能挣脱柳枝的怀抱，在黯淡的阴云下潇洒成片呢？

淅淅沥沥的春雨洒落在湖面上，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也漾出了朵朵晶莹剔透的水花。偶有杏花瓣飘落，它们在空中翩跹起舞后，终于抵达了湖水的怀抱。粉白的花瓣和湖面上的水花交织在一起，竟很难让人分清，给原本寡淡的湖面增添了无尽的美丽和浪漫。黑天鹅、鸳鸯、绿头鸭们似乎也被这湖面上的花瓣吸引，它们从远处游来，轻啄着湖面上的花瓣。一片花瓣飘落到黑天鹅的头上，优雅高贵的黑天鹅也拥有了“簪花”的风雅。水中的鱼儿也不甘寂寞，肥大的锦鲤在石桥下游动，与岸边金黄的迎春花互相映衬，形成一幅唯美梦幻的春花游鱼图。鱼儿身上的橙黄、金黄、朱红、橘红、大红、纯白等色块在水中来回移动，给春雨中的湖水增添了诸多色彩。

若是在晴日，湖对岸的博雅塔和对岸的花神庙是清晰可见的，而此刻因为春雨的降临，不远处的博雅塔也仿佛罩上了一层轻纱，像是含羞的女子，又像是刚出浴的美人。春雨弥漫，水雾氤氲，博雅塔的倒影在水中荡漾，和周围的树影重叠在一起，仿佛淡墨在水中晕染。在这令人心旷神怡的春雨中，鸟儿们也欢快起来，它们发出音色和曲调各不相同的高鸣，共同带来一场美妙的合唱，动听的鸟鸣让人感受到春天的生机和活力扑面而来。

环未名湖绕行，缤纷的花朵不时映入眼帘。除了粉白可爱的杏花，还有绚烂的山桃花、娇羞的梨花、浪漫的樱花等等，还有那湿漉漉的草地上，盛开着浅紫色的二月兰、淡黄色的蒲公英，它们共同装点了美丽的未名春景图。湖边繁花似锦，湖面碧波荡漾，让人想起《二十四诗品》中的“空潭泻春，古镜照神”。雨中的花朵是鲜艳水灵的，恰如燕园中随处可见的知性女子，拥有着美好珍贵的青春年华和秀雅柔和的迷人气质。

“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这是唐代诗人对美丽春光的深情礼赞。面对眼前的美景，听着耳畔的鸟鸣，我想，这美丽的未名湖雨中春景又何尝不是一壶甘醇香甜的美酒呢？欣赏杏花春雨中的未名湖，亦如佳酿入口，滋味缠绵悠长，令人沉醉。

《 中国城市报 》（ 2024年04月08日  第2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