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将不再全面禁止路边摊”的相关话题引发热议。

近日，新修订的《深圳经济特区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以下简称《条例》）经深圳市人大常委会会议表决通过，拟于今年9月1日起实施。《条例》允许街道办根据方便群众、布局合理、监管有序的原则划定摊贩经营场所。

此前，已有多地出台放开设摊、允许商业外摆的相关举措，助力城市经济复苏。专家认为，放开设摊、允许商业外摆有望成为城市长期政策，城市精细化治理将面临考验。

深圳立法解禁路边摊

和大部分超大特大城市一样，深圳一度将路边摊拒之门外。原《条例》规定，禁止擅自占用城市道路及其两侧、人行天桥、人行隧道和其他公共场所堆放物品、摆摊设点、销售商品。

新修订的《条例》则在原条款的基础上，增加“街道办事处可以根据方便群众、布局合理、监管有序的原则划定摊贩经营场所”的例外规定，以兼顾居民日常生活需求和城市整体市容美观有序，留住城市烟火气。

同时，为了优化营商环境，满足市民需求，新修订的《条例》改变对超门窗摆卖经营“一刀切”管理的模式，规定商场、门店超出门、窗外墙摆卖、经营的，应当符合规范。这为店家“外摆”开了一道“口子”。

“很期待，现代化国际大都市也应该有人间烟火气”“喜欢有生活气息的地方，这个周末准备出去‘练摊’了”……针对深圳不再全面禁止路边摊，不少网友表示支持。

近日，一项由媒体发起的网络投票显示，对于开放路边摊，有近六成网友投票“支持”，超两成网友的表示“还行”，17%的网友选择“不支持”。

当我们讨论城市路边摊时实际是在讨论什么？“一座城市的包容和温度。”北京师范大学政府管理研究院副院长、产业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宋向清在接受中国城市报记者采访时给出答案。

宋向清认为，路边摊在城市发展过程中并非无足轻重，它不是城市治理中需要拔除的毒瘤，而是城市里的一道民生风景。它体现了城市的人情味，反映了政策的宽容度，丈量着政府与市民之间的情感距离。

“路边摊便捷、实惠，受到市民欢迎、商户青睐。它增加了社会就业，提高了居民收入，减少了消费者支出。物美价廉的商品、灵活多样的服务、丰富多彩的摆设、亲邻偶遇时的寒暄，乃至随处可见的砍价，让城市充满烟火气、人情味。”宋向清说。

多城对路边摊开口子

事实上，深圳此番动作并非先例，北京、上海、兰州等多地今年已纷纷推出类似政策。

1月30日，北京市发改委、商务局联合发布《清理隐性壁垒优化消费营商环境实施方案》，提出制定实施商圈外摆经营管理规则，在重点商圈组织开展外摆试点。

2月20日，上海市绿化和市容管理局公布《关于进一步规范新时期设摊经营活动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明确区政府会同市有关部门根据需要，综合考虑市民需求、市容环境卫生、交通安全、公共安全、食品安全、“菜篮子”供应保障等因素，可以划定设摊开放区。

4月28日，兰州市政府公布《关于进一步规范外摆经营的指导意见（试行）》，提出将完善城市商业布局，规范外摆经营管理和个人设摊行为，增加“城市烟火气息”，形成以基本商业服务为主体、设摊经营为补充的服务格局。

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专家、扬州大学城市管理研究中心主任王毅认为，多地解禁路边摊，是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重要理念在城管工作中的生动实践，是把保障和改善民生作为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的具体体现。

在王毅看来，多地解禁路边摊，离不开山东淄博的示范效应。“最近一段时间，淄博烧烤迅速走红，让其他城市看到路边摊不是洪水猛兽，允许在一定区域内占道经营并非不可行。”王毅说。

两年前，淄博市政府曾在多个区新增66处早市、夜市及便民疏导区，允许当地市民“练摊”。在外界看来，这一举措为如今淄博出圈埋下伏笔。

一个路边摊如何撬动一座城？陕西省榆林市吴堡县可作为一个很好的观察样本。

吴堡县统计局2020年7月发布的一项调研报告显示，全县设立地摊点日均销售额38000元左右。每月可拉动消费增长110余万元，全年促进消费增长1200万元左右，带动新增就业270余人，人均月收入4500元左右。

秩序与活力如何平衡

夜市中的一个个摊位，是城市烟火气的生动注脚，也是城市治理的难题。

对于路边摊的回归，有城管系统人士向记者表示了担忧：“重新放开地摊经济，将开启城市摊贩、商户、居民和城市管理者的新一轮博弈，增加治理难度，提升治理成本。”

王毅告诉记者，随着设摊、外摆经营的放开，城市管理面临的挑战将进一步增多，如占道经营影响交通安全和畅通、乱扔垃圾影响城市环境卫生、无序摆摊影响公共安全和秩序、噪音油烟影响市民正常生活、公共服务供给承压等。

当然，这不意味着城市管理者要因噎废食。正如美国作家简·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一书中写到，多样性是城市的天性。如果城市管理者害怕混乱，担心混乱带来视觉上的丑陋，会使得城市千篇一律、活力枯萎。

宋向清认为，设摊、外摆经营很难做到绝对不扰民、绝对不影响城市秩序，关键是要把相关影响控制在合理范围、合理时间段，这是确保长久放开路边摊、街头巷尾经济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

就城市管理部门而言，如何应对路边摊解禁后带来的挑战？在王毅看来，关键是如何将管理、执法、服务三者有机结合，相互统一，形成合力。

“首先，要在管理中强服务，在服务中强管理。”对此，王毅向记者分享了这样一则案例：城管执法人员巡查时，看见一位拉着平板车卖甘蔗的老人占道经营，问询得知甘蔗为老人自产自销，未进入市场经营。于是，该执法人员先劝导老人不要占道经营，然后引导老人前往不远处的“自产自销疏导点”售卖甘蔗。如此一来，既解决了占道经营阻碍交通的问题，又解决了老人的经营问题。

“设摊、外摆经营将成为各地政府稳就业、保民生的新常态。不过，在通过服务和管理不能解决设摊、外摆经营产生的问题时，执法人员就要根据法律法规严格执法。”王毅说。

松绑路边摊需因地制宜

谈及未来政策走向，宋向清认为，有序开放、引导和规范路边摊，将是未来所有城市的必修课。“上海、北京、深圳等已经做了先例，这些超大特大城市都可以松绑路边摊，还有哪些城市不可以？”

宋向清认为，未来有序有度放开路边摊是大势所趋，而且不再是临时性的，应该成为城市的长期政策。

每个城市都有自身的特点，针对外摆、设摊经营活动的管理无法套进一个标准化的“模具”之中。如何因地制宜地规范设摊经营活动考验着城市管理者的智慧。

王毅认为，对于设摊、外摆经营活动，各城市不能一刀切，不能一窝蜂地开放设摊经营。城市不能为了蹭热点、赶时髦强行划定设摊经营场所，一定要从城市实际需求出发，因地制宜、因城施策。

王毅提到，设摊经营场所选址要确定周边市民是否有相关需求；选址在不影响交通、扰民的同时，也要考虑客流量；要严格设定经营业主进入市场条件，低收入者优先；还要做好相关市场培育工作，建立健全相关管理方案。

宋向清建议，路边摊不能只是零售和餐饮，还要融入文化、教育、养生、娱乐、体育、直播等，让百花齐放、百商争鸣，打造一个多元化的才艺和爱好展示链、创富链和幸福链，让市民的“内秀”转化为群众喜闻乐见的“马路秀”“街边秀”“才艺秀”，让独乐乐转化为众乐乐，从而增加城市的烟火气、人情味。

《 中国城市报 》（ 2023年05月08日  第04 版）